“板话”这一独特的曲艺艺术品种,以成熟的面目出现,已经有上千年的悠久历史了,但它却是现代著名作家赵树理先生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命名的。从《李有才板话》问世至今,文学艺术界,曲艺界,对板话的评论、研究重视程度还不够,权威性的学术研究和作品评论文章还不是很多,对于板话这一民间艺术创作形式的历史形成、传承发展的来龙去脉,以及板话在当代曲艺界的地位作用、今后发扬光大的趋势走向等问题,还需要专家学者深入进行科学的考证和研究。笔者仅在一年内,通过阅读以黄玉庆老先生的《黄快板板话》为代表的大量优秀网络板话作品,引发了对板话的一些粗浅的探讨,现将主要内容整理如下,以求教于板话学者和创作大家。由于笔者在这方面是非专业人士,只能泛泛而谈,难免谬误,算是一家之言,抛砖引玉吧。
一、板话的悠久历史
同载于明代洪楩编纂的《清平山堂话本》卷二的两篇古代小说《快嘴李翠莲记》和《张子房慕道记》,都是北宋时期的文学作品,文学史上称其为“话本小说”,或“诗话小说”。“话本”、“诗话”、“板话”,都牵涉到了一个“话”字,都是说唱艺术,它们之间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解难分。这两篇古代小说,都出现了大量的“板话”或“板话体诗歌”,几乎是用“板话”或“板话体诗歌”串连而成的。这两篇古代“板话体小说”,以无可辩驳的事实充分证明了,板话这种民间文学艺术创作样式,至少成熟于我国北宋时期,已经有上千年的悠久历史了。
由北宋上推到中唐时期,我们从当时出现的“另类诗歌”打油诗当中,也可以看到板话的早期样式。打油诗是旧体诗的一种,即俳谐体诗,内容和词句通俗诙谐,不拘于平仄韵律,相传为唐代张打油所创。明杨慎《升庵外集》记载的唐代张打油的《雪诗》,是经典的打油诗:“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全诗所用的都是俚语,不着一个“雪”字,却把雪写得异常传神,且颇为诙谐。我们把它当作“板话”或“板话体诗歌”来阅读欣赏,也未尝不可。
再上推到汉代,以《孔雀东南飞》和《陌上桑》等为代表的汉乐府民歌,所具有的最大的叙事性特点、语言表现形式和艺术风格,都与板话的叙事性特点、语言表现形式和艺术风格极其相似,高度吻合。笔者以为,或许,汉乐府民歌在消失之后,又回归到了民间,逐渐地融入到了板话之中,在板话这个与其极为近似的写作体裁里获得了新生。至于东方朔的即兴之作《分肉》,与打油诗和板话也有一定的渊源,可以看做是汉代出现的“板话”。
再上推到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其中都有“板话”的影子。即使反映原始人制造弹弓和狩猎过程的古老歌谣《弹歌》,出现在帝尧之世开声诗先河的《击壤歌》,以及神农时代出现的有关农事的祭歌《蜡辞》,也可以看出“板话”的原始雏形。
二、对当代网络板话的定义
现代著名作家、板话之父赵树理先生曾经说过:“写小说的人叫作家,写诗的人叫诗人,写快板的人就得叫板人。板人说出来的话就叫板话。”笔者认真学习、深入领会大师的这段名言,以及他的名著《李有才板话》,觉得他还是把“板话”定义或定位为快板。目前,学术界和曲艺界也把“板话”说成是快板,说“板话”是“一种曲艺节目,一边击打着竹板,一边演讲着合辙押韵、有故事情节的说词”。
快板是我国曲艺艺术门类里的一个分支,属于曲艺中韵诵类即似说似唱的一类表演形式。快板虽然都以节奏感极强的数唱或诵说方式进行表演,但所说唱的曲词均是句式比较规整的韵文。快板一般只表演说理或抒情性较强的短篇节目,有时候曲词的押韵方法比较自由,称为“花辙”,即可在一段曲词中自由转韵(山东快书、快板书不大转韵,常常是一韵到底)。快板作为韵诵型的口头说唱艺术类型,十分注重曲词语言本身的创作和艺术上的魅力。不仅有中国传统诗歌创作惯用的“赋、比、兴”手法,而且非常倚重诸如排比、对仗、双声、叠韵、谐音、双关、比喻等等汉语言丰富多彩的修辞技巧。在审美风格上,又很崇尚喜剧色彩和娱乐效果,讲究风趣与幽默,也注意使人发笑的“噱头”或“包袱”的创造,追求寓教于乐的美学境界。
笔者认为,当代网络板话已经不完全是传统意义上的快板了,与快板已经有了一定的区别,尽管二者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它们都属于“说唱”艺术,但表现形式和风格却有着一定的差异。快板重在表演,且有舞台、竹板等辅助效果;而流行于网络的当代板话,更多的已经成了一种“写作”的艺术了;也就是说,它的快板说唱表演艺术属性愈来愈淡化,甚至消失了,只剩下了它的创作形式、修饰技巧和审美风格,或者说仅是快板的外在样式了。因此,笔者把盛行于当今网络的这种写作样式称作“当代网络板话”,或“板话体诗歌”。
实际上,无论是从一代板话传人、当代板话大师黄玉庆老先生的博客板话创作来看,还是从他的高徒怡璇、小溪细水2013、洪哈皮、书香,以及皇家于是乎、凡间有天马、青山泉吟、般阳小子等同类型的博客板话作品来看,情形都基本如此;除了黄老先生的绝大多数板话还保留着快板的属性和原味(他老人家的相当一部分博客创作也与时俱进,顺应网络潮流,重在文字的表现,而非口头的表达了;由“说”与观众或听众的结合,逐渐演变为“写”与读者的结合)之外,绝大多数人在很大程度上则是新时代的网络板话写手,没有黄玉庆老先生的那种渐变的过程,虽然他们的“根”都是一样的,其作品却是纯粹的当代网络板话,与说唱没有多大关系,自成一体,或自成一家了。正如打油诗也是诗,但它却自成一家,而区别于其他诗歌样式一样。
笔者思考,是否可以这样定义:当代网络板话是从快板这个曲艺表演艺术门类中逐渐分离出来的、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表现风格的、更注重文学性、更为大众化、更方便传播尤其是网络传播的近似于快板的文学艺术创作样式。
三、当代网络板话的社会价值和艺术特色
当代网络板话注重议论国是,关注民生,讴歌正气,鞭挞丑恶,涉及到了其他文学体裁不能或不便涉及的深刻的社会内容和重大主题。正因为如此,当代网络板话作品非常贴近现实生活,涉及到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生态文明建设,以及改革开放、经济建设、社会进步、民营创业、城市改造、工商金融、农村变化、移风易俗等等各个方面、各项领域,忠实地记录了改革开放、经济建设给国家各个方面带来的深刻变化,绘制了一幅幅大改革、大开放、大建设、大发展的壮丽画卷。
以平民的眼光,以平民的心态,看待民生,关注民生,体会民生,以过去对比今天,以历史对比现实,运用板话的特殊功能,真实地反映了改革开放以来民生出现的深刻变化,是当代网络板话又一个聚焦点。
当代网络板话所使用的语言,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艺术语言,是从老百姓的口头语言中提炼出来的精华,是鲜活的民间语言,是真正的人民大众的语言,是当代国人男女老幼都能够听懂、能够接受、能够理解、喜闻乐见的语言。其表现形式有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以及长短句,最长的句子有十六字之多,但以七言为主;不论何种句式,完全根据作品所要反映的内容需要来决定,看似随意,却很有章法,潇洒自如,游刃有余。不管是什么句式,都读来朗朗上口,如同行云流水,不卡壳,不拗口,有板有眼,节奏感很强,达到了生动的语言与灵活的句式地完美结合。
当代网络板话已经突破了它固有的口口相传的局限性,更加注重文字写作的优美,使其文字修辞、章法结构更加严谨、规范,更加符合网络读者新的审美需求,在继续发挥板话叙事特长的基础上,增加一些散文的议论和诗歌的抒情成分,使板话的艺术表现形式更加丰富多彩,不断提高自身的品位和档次。
四、当代网络板话的传承与发展
艺术来源于人民大众,永远属于人民大众,也只有人民大众才是推动艺术不断传播发展、不断升华提高的真正动力。板话的根基始终在民间,只有深深扎根于民间淳朴厚实的土壤里,始终依附着人民大众的思想感情、喜闻乐见、真实生活,保持、掌握和娴熟运用人民大众生动鲜活的口头语言,才能拥有自己的一片蓝天。
在信息时代的大环境之中,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信息传递方式的不断提升,板话表演、传播、与观众互动的外部条件等,都发生了新的变化。当代板话进入网络媒体之后,由过去的“听觉艺术”变成了现在的“视觉艺术”,除了其固有的民间口头文学语言艺术特色之外,已经与时俱进,融入了许多当代文学艺术的其他元素,今非昔比,鸟枪换炮了,更具有现代气息和时代特征。传统意义上的板话,已经成为历史,它的艺术样式正在或者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已经从田间地头、乡村舞台、社区里巷,以崭新的姿态走进了网络媒体,再次焕发了它的艺术青春,显示了它的强大的艺术生命力。
从古代小说《快嘴李翠莲记》和《张子房慕道记》可以看出,千百年前,板话已经是一种比较成熟的民间文学艺术创作样式了。那时候就已经呈现出了“雅”“俗”之分,出现了通过民间艺人传承发展和通过专业文人创新提高,而相互并存、相互借鉴、殊途同归、相得益彰的现象。如果说,《快嘴李翠莲记》中的“板话”或“板话体诗歌”,是借民间一位叫李翠莲的女子之口说出来的,完全体现了板话这一口头文学艺术所具有的鲜明的民间语言特色,属于“俗文学”的话;那么,《张子房慕道记》则是借古代士大夫著名人物张良之口说出来的,更多地体现了板话经过文人艺术加工后的文学语言特点,属于“雅文学”了。当代网络板话作品,则在很大程度上属于“张子房式”的板话,已非口语化,而是使用经过加工了的文学语言写作的当代网络板话,亦即“雅文学”的板话。这一现象,与千百年前的“李翠莲板话”和“张子房板话”相依并存的现象,有着惊人的相似,虽然它们之间的时代不同,文化背景和社会环境不同,写作方法和传播方式不同,受众的文化层次和审美观念不同。
传统意义上的板话,已经成为历史,它的艺术样式正在或者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艺术表现形式上,“李翠莲板话”并没有消亡,被“张子房板话”所取代;而是它们已经由历史上的相互依存、并行发展,变成了现今的高度融合,合二为一,浑为一体了。它的灵魂依旧是“李翠莲式”的,而它的躯体却是“张子房式”的了;也就是说,它已经由“大俗”开始或正在走向“大雅”。这是信息时代文学艺术传播、展示、繁荣、发展平台所发生的深刻变化,而带来的必然结果;也是板话艺术通过千百年的不断传承发展,与时俱进,走进新时代而应有的新姿态和新风貌。
五、黄玉庆高徒怡璇的板话创作成就
怡璇的博客里专设了一个板话小屋栏目,收录在这个栏目里的是她创作的一百三十余篇板话作品。这一百三十多篇板话作品,都是网络创作,网络传播,其受众、欣赏对象也都是网络读者。这些特点,与怡璇的师傅一代板话传人、当代板话大师黄玉庆老先生的早、中期板话作品,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大环境中的艺术产品。相比之下,黄玉庆老先生因其从事板话艺术创作长达六十余年,可以按时代、时间划分为早、中、后三个时期,因此,他的作品既有“传统板话”,也有“当代板话”;而怡璇则是二十一世纪之后才开始板话写作的,因而,她的板话作品就是比较“纯粹的当代板话”。
怡璇的板话作品,没有无病呻吟,没有闲愁闺恨,更没有脂粉气。她的《散步记》、《买菜记》、《搭车记》、《二姑》、《修脚师傅王喜亮》等作品,都真实的记录了环卫工人、农村妇女、卖菜大嫂、三轮车师傅、修脚工辛勤劳动、养家糊口、艰苦创业的种种事迹,把创作视角、艺术焦点伸向社会的最底层,伸向普通老百姓最关心、最实在、最真实的现实生活,表现出了极大的人文情怀、体贴之心和赞美之情。
作为黄玉庆老先生的高徒,怡璇在学习、传承、提高上是狠下了一番功夫的。把她的板话作品所使用的语言,与黄老先生比较,二者具有高度的相似之处,又各具千秋。黄老先生的语言很“土”,很接地气,透着浓郁的泥土芳香;而怡璇的语言,则“土”中略略带“洋”,既有很重的泥土味,也透露着一种现代气息。因而,怡璇除了板话写作之外,她还能写出优美的现代诗歌。她把现代诗歌创作的一些艺术元素,揉进了板话创作当中,形成了她自己的语言特色。
相比于黄老先生,怡璇属于后起之秀,其艺术成就还远远不能与黄老先生相提并论,尤其是在民间语言的提炼、加工、多种板话句式的灵活运用和驾驭上,她还得向黄老先生认真学习。但她毕竟写作板话的时间不长,只有几年时间,而在这短短的年限之内,她一直坚持业余创作,写了二百多篇网络文学作品,其中一多半是具有较高社会意义和艺术价值的板话作品,已经显示出了她在板话创作上的艺术才华、天赋悟性和高远追求,并正在形成自己大气、明快、清新、自然、优美、口语化的语言风格,在一代板话传人、当代板话大师黄玉庆老先生的直接教诲和影响下,她的板话创作路子很正,起点很高,进步很快,不简单,不容易,前途无量。
六、当代板话大家黄玉庆的杰出贡献和定位
黄玉庆老先生出生于我国古代文学大师蒲松龄故里,现年八十岁,师从现代著名作家、板话之父赵树理先生,从事板话创作六十余年,写作、发表、演出板话作品三千余篇,被誉为“当代蒲松龄”。“中国板话之乡”山西省左权县,已经搞了好几届盛大的板话比赛活动,也出版了板话作品汇集,但那是集体创作。据笔者多方查找,当代写作板话达六十余年、并连续出版个人板话作品集、字数超过百万者,山东省淄博市淄川区的黄玉庆老先生为全国第一人。黄玉庆老先生以其六十余年潜心板话创作的艺术实践、突出成就和杰出贡献,在当代文学艺术界,树立了一个民间艺术家的光辉榜样,使其成为当代板话艺术创作领域名副其实的掌旗人。
黄玉庆老先生的首部板话集《黄快板板话》,只是他在改革开放之初至上个世纪末板话创作的一个小结(之前,他已经出版了长篇快板书《武松新传》,第三部板话专辑也即将付梓刊印),是他的所有板话作品总量的大约十分之一,而仅以此就可以看出,黄老先生为板话的传承、发展所做出的特殊贡献。这部板话作品集,从头至尾,用百姓言写百姓心,用家常话写邻里事,用淳朴话说大道理,用平民眼看新时代,用仁爱心警示官,用长者风教育人,用善意情提建议,用犀利笔鞭丑恶,大俗大雅,美不胜收,于笑谈之间,尽写时代风流,充满正能量,每篇都是宝贵的历史记录和艺术精品。
黄玉庆老先生的板话集《黄快板板话》,语言特色十分鲜明,已经形成了他自己的独特的艺术风格,既使把他的板话作品,插花放在其他人的同类作品当中,也能分辨出来。他所使用的语言,既是山东淄博一带地道的“土话”,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散发着浓郁的泥土芳香,却又是黄氏的专属语言,带着黄老先生独有的个性特征;它既是山东流行的名吃“煎饼”,却又是黄氏亲手做的“煎饼”,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想要假冒都难以做到。
黄玉庆老先生作为一个从事板话创作达六十余年的民间艺术家,一位耄耋老人,仍然能够与时俱进,身体力行,让人帮助他学会了电脑写作,不仅长年坚持不懈地搞好自身的板话艺术创作,著作等身,他还在网络上,接收了不少慕名求艺的学生。在他的诲人不倦的传教下,弟子们学到了他高尚的人品,坚定了写作到底的信念,得到了他的真传实技,结合各自的生活体验,创作出了大量的脍炙人口的板话作品,广泛发表于报刊杂志和网络博园,为广大读者无私地馈赠了精神食粮,为歌颂新中国、赞美新时代特别是反映改革开放的新生活发挥了积极作用,为繁荣民间文学艺术创作添砖加瓦,为弘扬民族文化做出了成绩,为板话这个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
所以,笔者认为,对于黄玉庆老先生本人及其板话作品,无论怎样评价都不为过。以黄玉庆老先生六十余年孜孜不倦,从事板话艺术创作的履历和他三千余篇优秀板话作品的辉煌业绩,对国家、对社会、对文坛所做出的极大贡献,把他定位为“一代板话传人、当代板话大师”,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