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 访(散文)
【作者】刘聪震
我出版第一本书的时候,已是37岁了。这与我做“文学”的梦算起来,已相差了近20年的时间。
出了书,这是一种“成果”。我既高兴,可又绝望,在弟弟的开导下,我终于战胜了“一本20万字的书竟有3万余处错误”的沮丧,来到了我所居住的B城的一位文学教授的家。这位教授,姓季,叫季伟评。他是我所在的这个300来万人口的自治州中,唯一的一位大学文学教授。教授嘛在大城市,在省城,在首都,在全国,那是多如牛毛的。但文学教授在我们自治州,那好比太阳之于天空,那是“唯一”的。这教授名声之大,学术成果之丰厚,他之于本自治州,那可是光茫万丈的,也苑如太阳一般的。教授是汉族人,也是高校教师。我是汉民,又是后辈晚生,我称他为老师,这是天经地义的,无比正确的选择……说来,也算是我的可耻,我想要得到他的“指点”---那是想讨一个口风,得到教授的好评,意在鼓励一下自己。我不知道我第一次是怎么找到他的家门的,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说的,总之,我在自我介绍了自己一番和恭维了他之后,就万分恭敬地递上了自己的书,说“希望教授您给我看一下”。他说“好,没问题,就放这儿。我正在写东西不留你坐了。看完后我告诉你!”听了教授的话,我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过了一段时间,我又来到了教授的家。我说“季老师,不好意思,再次打扰您,上次来,您忙着,不知道您今天是不是有空?”“有空有空,你来我书房坐,看看我的书!”我很激动,教授真了不起,你看人家一下把我与他“心灵间”的距离拉得多么近呀。他是多么的理解人噢。我愈加的“肃然起敬”起来。教授毕竟是教授,文学教授焉是普通人能担当的了的。看人家的素养是多么的不一般啊。我忐忑不安的随着教授的引导,来到了他的书房。他的书房不大,是在里间的。那里摆有一张桌子和几把奇子,还有一个书柜。教授的热情,令我心潮澎湃。他指着书架,很自豪地说“这是我的书,你随便看看啊”,他说“我给你找期刊,找我发表的文章”。于是他翻箱倒柜的找起来。并拿出一本书,说“这是我出的著作,都送完了,没有了,要不就送你一本的。”我清楚,这是他出的一本评论,自治州党报上经常有他的文章和介绍他的动态的文字,以及别人来吹棒他,又靠他这个教授的头衔来写抬高人捧人的文章。
不过,看了教授书架上的书,我立即就失望起来了。他的书并不多,甚至我觉得这与文学教授身份极不相符---因为那些书,基本上就是高校的教科书及其辅导读物。有外国文学选读,有现当代文学作品选,但基本不存在自购自卖的书。这书的数量与质量同我的藏书比起来,那是有着天襄之别的。尽管我近几年未买什么书了,可我近20年的积累,书的种类的繁多程度,那是叫文学教授也应该汗颜的。美学心理学系列、外国文学系列,现当代文学系列,中国古代文学系列,自然科学系列,高校中文系学生教科书系列,我都有。我最初走上社会的10年的收入全部变成了书。我未进高校读书,但我自信几十年来,我始终在读书,我坚持自学和自考,我凭兴趣与激情读书,已读成一个杂家,一个在同龄人面前绝不会感到羞涩和耻辱的杂家。吹牛点说,我比你学者还要学者的。
人就是这样,在软硬件的面前一参照,一比,易于狂妄。我承认自己也有这样的毛病。但我依然不敢“轻敌”,文学教授,一个大学的老师,一个一生为学生释疑解惑的“文儒”,那他应该也是从书山学海中走过来的呀。季教授自己的书并不多,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但这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图书馆的书那是一个汪洋大海啊。难道他没有去读书么......我在暇思着时候,季教授就搬出了一大摞一大摞的,过去的陈旧的往期杂志,以及省内外教师同行和作家们给他的赠书。他告诉我“这些送来的书,我一般决不会放上书架的!”“也没空读”!他问我:“你看,书刊不少吧”?我回答:“不少,不少!”并表示出无限的深深的敬仰之情。
显然,季老师是把我当朋友了,也是把我引为知已了。他看我兴致“不小”,很快又给找来他最重要的珍藏:一本相册。他边说边给我解释着看,指出那是他与“艾芜”的合影,还有与“冰心”的合影,甚至还有与矛盾见过面的证据……,我惊异于这“老头子”的伟大,连说“没想到”。也发自心心感叹着他竟如此之不一般。季教授两眼放光,此时他一一摊开自己与现当代大师的合影。是啊,他见过高玉宝……更了不得的是他还与“正军级作家”李存葆先生,在一起吃过饭。他接待过他,季教授沉浸在幸福中,缓缓的说“他很歉虚,对我也很尊重。我是文学教授,我写过他的评论。”说着,他立马就取出自己的相关文章来,让我看。是的,在文学教授季老师面前,我不得不吃惊。我是第一次听到并记住了李存葆是正军级作家的生活常识。自然我也相信,季教授与前辈作家当代大作家的相见的真实性与可靠性,也明白了这之于收藏学上的伟大意义与份量……季教授感慨着自己的经历,“一般人难有我这样的阅历啊”。我连说“是的,是的”。末了,我说“你一定要把那些东西保存好啊季老师!”。“那是,那是!你看我包的一层又一层的”,“一般人,没品位,我也不让看的!”他说,“我与你是同行,文人相亲嘛。我最反对人文相轻了……”老教授感叹着,认真包他的东西,他要再次珍藏起他的东西来。他下次要给谁看呢?我不知道。
在他的一系列演示即将进行结束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对季老师直言不讳起来。我说,“我的书,你看了吗?季老师”。我不再战战兢兢了。
“是啥书?”他问我。
“就是我上次送你的我写的那本书啊”我说。
“你叫啥?”
“我叫刘聪震。书名是《刘聪震散文集》”
“哦,我想起来了,书我没有看呢,你走后的第二天我乡下老家来了人,那人就把那书拿走了,拿到农村去了。”
我“噢”了一声,说道“季老师,那我走了”。于是,他送我到门口,“有空,经常来聊啊!”他热情地说。
我沉默而沉重的离开了文学教授的家门……,心想,去你的蛋,就是八抬大轿我也未必再来了。这事,回家我说与弟,弟怒斥我,“谁叫你自取其辱呢,活该!你以为他们比你高级,我一再告诉你有前哲说过,艺术家本人是其作品的最高评判者,你不听!”
弟弟的狂怒让我无地自容,我伤心的是快要哭了。
中国作家网 http://www.chinawriter.com.cn/zp/ycwc/ycsw/135_113153.htm
中国文学网 http://www.literature.org.cn/Article.asp?ID=23475